CP14.5上发的月影无料推广本文字版
天窗→subject/36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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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wer 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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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岛睁开眼,刚才的梦太过真实,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当他开始回忆到底做了什么梦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四周一片漆黑,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法思考,四肢僵硬无力,他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被硌得生疼,放在一边的耳机里传来细小而嘈杂的音乐声,大概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MP3的播放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他习惯性地去找手机想确认时间,而直到这个瞬间他才意识到右边的肩膀好重,不,不只是重,完全麻痹了,连抬起手臂都有点困难。
“啊……”还有个更大意的人没醒过来呢。月岛偏过头,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国王殿下。被称作国王殿下的人睡得正香,呼吸平稳而均匀,脑袋枕在月岛的肩上,头发蹭到他的脖子,痒痒的,他抬起另一只手抓了抓,又抓了抓。
国王殿下竟然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他之前说了什么来着,一秒钟都不想跟我呆在一起?之类的。开什么玩笑,变成现在这样,我才要觉得丢人。等他醒过来一定要好好挖苦他一番。太暗了,即使离得这么近他也无法看清影山的表情,真可惜,不然他还能拿手机拍下来,或许又能成为一个新的把柄。啊,好暗。对了,思路慢慢变得清晰,他总算想起来,是停电了。
*
从这天开始放学后月岛会留下来给影山补习功课,本来说好只有在社团活动前后的一小段时间可以教他,可无奈影山太缠人,一直拒绝也很麻烦,而且只用那点时间效率确实不高,不如快点把他教会,以后的日子也能省心点——但愿。
影山干劲十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今天一定要学会”几个字像是直接写在了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可谁知天不从人愿,才过了不到半小时,就停电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明天再说。”月岛开始整理东西。
“诶,难得这里好像会做了……”影山指着数学练习册的某处。
“是吗,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有陷阱,我可不觉得你能那么快就弄懂。”
“你是在瞧不起我吗混蛋!”
“可这不是事实吗。”
“你等着,我这就做出来给你看!”
“但是停电了,没法做吧。”
影山看了看窗外,天色慢慢暗下来了,没有灯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但看书的话还是吃力了一点,“说不定是哪里跳闸了,五分钟之后电还没来的话再……”
月岛没作声,反正自己也已经答应教他了,再等五分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五分钟过去了。
“再、再等五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再等五分钟!!马上电就来了!我有预感……”
“……”
直到第六个五分钟过去了,灯也没有像影山预感的那样亮起来,即使是月岛也有点坐不住了,“为什么我非要跟你一起在这种地方像傻子一样呆着不可啊,你是笨蛋,我可不是。”
“你说什么!!这是我的台词吧!!要不是因为补课我才是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呆在一起!!”
“真难得我们会意见一致,既然这样……”
“不行!”影山迅速打断了月岛的话。“对待月岛要正面交流。”菅原前辈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在这里发火也无济于事,先冷静下来再说。
月岛已经背上了包,影山抬头看他,沉默了好久总算出声,“总之给我再等一下啊!”
可一开口又无法控制地变成了田中语气。
“……麻烦你。”他慌慌张张地在后面补了一句。
月岛愣了愣,虽然不想老老实实按影山说的去做,但影山都这么说了现在再走岂不是显得自己特别不讲理。可恶的国王。他抓着书包背带的手握紧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包。
*
好在社团活动室里有扇窗,室外柔和的月光和路灯的光照进来,不至于让他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了,还好没有睡到半夜,他松了口气。出于习惯,或者说常识,他注意着尽量不要活动右半身,可转念一想为什么非要这么小心不可,这个自说自话的国王殿下,浪费了他这么多的时间,还拿他的肩膀当枕头,害他整个右边肩膀都失去了知觉,不过更重要的是,和国王殿下在社团活动室里睡到九点这种事——即使现在这个时点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太丢人了,可以的话真想把这部分的记忆从大脑里删掉。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甚至连睡着之前他们有没有说话都不怎么记得,他想如果先睡着的是影山,事情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先睡着的会是自己,不对,这不是谁先睡着的问题,他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睡着,偏偏还是跟这个人一起。早知道,早知道就不相信他说的什么马上电就会来的鬼话了,就连答应他社团活动之后留下来补习或许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啊啊,真让人火大。
正当他在烦恼到底是应该快点叫醒影山各回各家还是先不叫醒影山逃避现实这件事越晚被这个世界知道越好时,灯突然亮了。
月岛吓了一跳,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他的动静,或者两者都有,影山醒了过来,这下他连烦恼的自由都失去了。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让两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月岛就听见影山的惊喜的声音:“我说的吧!电来了!”
“………………………………………………………………。你真的……是笨蛋啊…………”月岛憋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到除此之外更合适的话,虽然根本没有对影山的道歉抱什么期待,可是这个人,到底是多没常识,多迟钝,多搞不清楚状况啊。
“……你这家伙,除了笨蛋就没别的可说了吗!”
“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干了什么?”
“……我对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感到由衷的好奇。”
“你又在说什么听不懂的话。”
“大概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听不懂了。”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懂!”
啊啊,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了吧。月岛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酸痛麻木的肩膀,走到门口。
“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了。”
门在影山眼前慢慢关上,整个世界随着“咔嗒”一声安静下来,在此之前没有察觉到的东西慢慢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在下个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灯、时间、月岛的肩膀。震惊、抱歉、无地自容,或许还有别的,这些情绪一股脑儿涌进他的身体,让他杵在那儿,像是变成了一尊可笑的雕塑;让他在被日光灯照得亮如白昼的、无处可躲的社团活动室里,刷的涨红了脸。
*
“话说回来,那家伙的肩膀也太硬了。”
在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五分钟之后,影山终于锁上了社团活动室的门——他揉了揉同样酸痛僵硬的脖子,嘟囔着毫无道理的抱怨,就像个自知理亏却还想扳回一句的小学生——准备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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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ysical Contact
两分钟过去了,他们在一年四班教室的后门口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影山死死地盯着月岛,身高差让他稍微抬起了头。眼前的这个人,影山对他的了解不多,可是偏偏他所知道的每一点都叫人火大,性格恶劣、嘴巴又坏,吵架从来吵不过他,说话拐弯抹角,还莫名其妙地老是针对自己,随便哪一个都可以成为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触的理由。可以的话真是连话也不想跟他说,更别提现在还要请他帮忙了。再用力一点,能将心里想的东西通过眼神、或者脑电波之类的——只要别让我跟他说话,怎样都好——传达过去吗,影山考虑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争分夺秒地拖延开口的时间,好像现在不说就能永远不说一般。走廊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只有这一小块地方气氛诡异,灰色的空气环绕着他们,像是奇怪的结界,身后嬉笑打闹的声音那么不真实,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月岛双手抱胸,就算面对影山充满杀气的视线也毫不动摇,他一脸的不耐烦——哦,当然是装出来的,真的不耐烦才不会像这样傻站两分钟,而且看这情况大概还得站上好久,大好的午休时间他固然不想浪费,可是如果能看到国王大人难堪的样子,倒也不失为一种消遣。
“国王殿下倒是说点什么啊?光是这样盯着我看我可不知道你想干嘛。”第三分钟的秒针转过了半圈,月岛终于打破了结界,一年四班的后门回到了现实之中。
“那个……请你……”影山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月岛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
没能等来后续。影山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月岛看来特别好笑,他当然知道影山想干什么,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无非是想找自己帮忙,却又说不出口。可惜月岛从来不是多么体贴的人,也许他的字典里连这个词都不存在,而即便是有,也绝对不可能在面对影山的时候用上。
“这是连语言都没有组织好就把人叫出来吗,不愧是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国王大人,完全不会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啊。”
影山张了张嘴,看起来还在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并开始疯长的自尊心作斗争,这下月岛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还是等你想好再来找我吧。”
“别等!”影山急了,想说“别走”,又想说“等一下”,两个词在他脑中交替出现,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意识到的时候他更着急了,可是脑袋乱糟糟的,他索性跟着月岛的背影向前跨了一步,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意料之外的肢体接触害月岛忘记了准备好的台词。他回过头,影山咬着嘴唇,稍微移开了视线,很快又看向月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就好像月岛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个,还拜托了他特别过分的事。影山的手抓得很紧,月岛动了动手腕尝试挣脱,可那边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他开始焦躁。
不,不只是焦躁。他无法准确描述从心底缓缓升起的这种异样感,跟在球场上碰到身体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焦躁、不安、心虚,还混杂着些奇怪的期待,麻麻的,又有一点甜。它们搅在一起渗透到血液里,沿着血管被输送往影山手下的那一小块皮肤。好热。他觉得不自在。直觉告诉他这份不自在绝对不能被影山发现,于是他转过身,动作僵硬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像往常那样挖苦一下影山,“果然是单细胞生物”、“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之类的,可才刚刚摆好表情,就听到影山的大吼。
“请、请借我下午数学课的课本!!!!!!”
——然后月岛第二次忘记了想好的台词。
“啊……诶?诶???”
“……………………………………………………为什么你会比我还要吃惊啊。”
“不……”影山抓抓头发,“我只是在想……这个意外地很简单嘛。”
“……我不会表扬你有进步的。”
“谁稀罕你的表扬了……总之你快点借我啦!”
“是是是。”月岛回到座位,活动了一下被捏得有点痛的手腕,弯下腰从书包里拿了影山要的书然后折回去:“国王殿下的命令,庶民当然只有服从的份。”
“切,说得好听,那个称呼,你还不是一直在叫。”
“可是不叫你国王殿下,你就不是国王,我也没有必要听你的话了。”
“……狡辩。”
“诶,你居然知道狡辩这个词,了不起。我没有狡辩哦,国王殿下命令庶民们不要叫他国王,那么当没有人叫他国王的时候,他也就不再是国王了,也无法对任何人下命令,这样一来人们就能继续叫他国王,所以他还是国王。”
“……”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没有听到回应,不过就算是影山也知道这段话一定有哪里不对,思索着该怎样、该从哪里去反驳的时候月岛把手里的书卷成筒状,敲了敲他的脑袋。
“别想了,国王殿下,再想下去午休都要结束了。”
影山瞪他一眼,接过书,姑且说了句谢谢,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班级。
而月岛站在原地,面向影山跑开的方向,一动不动。被影山抓过的手腕,皮肤血肉和骨头,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有点太瘦了,其余的跟别人没什么不同。痛感或者是痕迹,什么也没有留下,跟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无法想象这里、这一小块皮肤曾经那么热,热得他的手心和影山的手心都渗出了薄薄的汗,热得他心跳加速,脉搏变快甚至屏住了呼吸。——没被发现的话就好了。他盯着那块地方出神,真的像一开始猜的那样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听见山口在身后叫他的名字,有点担心的语气。
“我没事。”他淡淡地回答。
除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想知道得太过清楚,之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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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rage
“你说什么?”
影山闻声抬头,坐在他对面的月岛单手把玩着一个小巧的mp3,另一只手始终放在桌子下面。
“没什么。”月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漫不经心的,就好像他刚刚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嘛,有话就说清楚啊。”
“可是今天份的勇气已经全部用完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办法,国王殿下是笨蛋嘛。”月岛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影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黑猫一般整个人跳起来,他捉住月岛的衣领,眼神凶恶,“说了多少遍不要那样叫我。”
“诶……好害怕哦。”这么说着的月岛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那么国王殿下是承认自己是笨蛋了吗。”
“才没有!!”影山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可是这种……”月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通常是笨蛋们解决问题的方法哦。”
“哦……是、是吗……”影山有点难为情地松开手,重新坐了下来。
果然是笨蛋啊。月岛理了理衣服,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不是笨蛋的话……”,他看着影山面前摊开的练习册,“这些题目也应该做得出来吧?”
可恶的月岛,明明知道我不会做。影山瞪着月岛,在心里用他那比小学生还贫乏的词汇量把月岛来回骂了三遍才终于开口说不会,仿佛这样他就能稍微占一点上风一般。
“那——”
“说了不是!!”打断了月岛却没想好接下去的话,影山急急忙忙组织着语言,“这是那个,那个……那个………………啊!因为今天份的智商已经全部用完了。”学着月岛的口气,一瞬间他有种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很厉害的话的错觉。
他还因为这错觉而沾沾自喜了起来。
“呜哇,国王殿下在得意些什么?不会是觉得刚刚那句话很厉害吧?不要学别人说话啊。”看到影山变了脸色,月岛就知道又被自己说中了,“不过国王殿下果然是笨蛋啊,智商可不是消耗品,既没法用掉,也没法补充。”
“那勇气就是了吗?”
“诶。”月岛愣了愣,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点被反击。
“因为你刚刚不是说勇气全都用完了,我可想不到有什么话是需要用完所有的勇气才能说出口的。”
果然是笨蛋啊,月岛第二次在心里感慨着。
“基本上没有那样的话,只不过,跟你这种单细胞生物不一样,我的勇气特别的少,装它的容器也特别的小,一下子就用光了。”
“那,我的给你。”
“诶。”
“我的勇气,给你,不过相对的,你要分一点智商给我。”影山放下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看着月岛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无措的表情,却没有像刚刚那样得意起来,生怕月岛下一句又噎得自己说不出话。
可月岛没有。他低下了头,两张电影票从刚才开始就被他捏在手心,手汗模糊了影片名字的一部分。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打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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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1
影山终于出现的时候月岛正在发呆,坂之下商店的屋檐阻挡了直射的日光,制造出一条狭长的阴影,他就站在那阴影里面,眼前是不算宽阔的马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往左看能看到学校的一角,今天是双休日,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从来没有在双休日来这里,也是刚刚才知道双休日是乌养教练的妈妈看店。这样也好,他想,否则他一定会苦恼,苦恼在打排球之外的时间里,该跟自己的教练说些什么才好。
在这之前他戴着耳机听了三首歌,看完了一本小说的最后十页,蹲下来系了两次鞋带,看了一次手机,随即想到自己并没有跟影山交换过邮件地址或者是电话号码,只好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国王殿下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
再之前,也就是昨天,正好轮到他们两个在社团活动结束后留下来打扫体育馆,做完了最后的检查工作,月岛锁上门,把钥匙放进书包里。
和影山两人单独相处对月岛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为了帮比日向还笨的他补习功课,他花了大量的时间跟影山呆在一起,为他笨得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而感到万分头痛,恨不得由自己代替他参加补考。
可是一起走在回家路上却是第一次。
于是突然没有了合适的话题的月岛和影山,沉默着走完了不算长的一段路,然而在两个人分道扬镳的岔路口,在说再见之前,影山叫住了月岛。
“?”月岛已经戴上了耳机,但还没有按下播放键,他疑惑地看着影山。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食物之类的……”影山没有正视月岛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诶……”月岛饶有兴致地把耳机拿下来,“国王殿下会对庶民的喜好感兴趣真是闻所未闻。”
“真烦啊你,有还是没有?”
“有是有。”
“是什么?”
“国王殿下知道这个做什么?‘给庶民的赏赐’之类?”
“我是有这个打算啦……不过你不说的话,我也……”
“……”
“你不要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啊!因、因为这之前你教我功课,还没好好感谢你,所以……”
“只是有点奇怪你竟然没有对‘国王殿下’进行反驳而已。”
“你……!”
眼看着影山就要生起气来,月岛连忙将对话拉入正轨:“感谢就不用了,反正也不只是为了你。”
“但是,你教了我,也是事实。”
月岛不作声。
“我唯独不想欠你什么。”
“哦,原来国王殿下这么讨厌我,有点受伤。”
“我可没这么说过。而且要说讨厌的话,是你讨厌我才对吧。”
“看得出来?”
“太明显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行为会让我更讨厌你?”
影山欲言又止。
“哈哈哈,开玩笑,我也不讨厌哦,国王殿下的事。”
“诶。你说什么。”
“嗯?我说我也不讨厌国王殿下?”
影山的脑容量本来就那么的小,关于排球的事情占据了一大部分,余下的一小部分被他平均分给了其他的事情,分给月岛的,更是少之又少的一点点,他没有余力,也没有兴趣去仔细考虑关于月岛的事情——不,也许就算仔细考虑了也还是只能得出同样的结论。他把它们全部塞在一个小盒子里——那个盒子大概还不如一滴雨水大,然后在盒子上面贴上“搞不懂的家伙、被讨厌了”的标签。在他看来,这就是全部的月岛了。而他一旦认定了某个事实,就不想改变,也不认为会有所改变。毕竟排球以外的事情,越简单越好。
所以当亲耳听到这个人对自己说不讨厌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世界上所有名叫惊讶的情绪同时击中了他,让他动弹不得。他盯着对方来回看了半天,像是在确认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月岛。可毫无疑问他是,正因为他是,所以。
“我果然还是不明白。”
“国王殿下不明白也没关系。”月岛抓紧了书包的背带转过身,他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太不公平了!!”影山的声音被风吹进他的耳朵里,痒痒的。
月岛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想说“下周见”,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影山的声音就又传过来:“明天上午十点,在坂之下商店门口见!我会等到你来的!!”
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影山只能看到他作为运动员稍显单薄的后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而他也终究是没有回头。
“喂!月岛!”
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月岛终于回过神来。影山正站在他的眼前,气喘吁吁。
2
“不愧是国王殿下,约别人出来自己却迟到。”月岛按亮了手机,大号的1032四个数字宣布着影山的迟到时间,他把屏幕转向影山,“我可是等得快要成为风景的一部分了啊。”
“对、对不起啦!!”影山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虽不情愿但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说起来国王殿下难不成是笃定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吗?总觉得有点不爽。”
“当然不是!!发、发生了一些事……”影山头埋得更低了,像是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不过这下又欠我了呢。”
“……烦死了,我会请你吃的啦,草莓蛋糕,两块,总行了吧。”影山伸手比了个二。
月岛微微皱了眉头,立刻反应过来,“切,山口那家伙。”
“……”影山抬起头,有些不服气地盯着他,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去问山口了”。
“这是当然的吧,又没有其他人知道。”
“切,你昨天直接告诉我,我也就不用这么……”
“这么?”
“……没什么!!”
“让我猜猜,”月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虽然不清楚国王殿下为了问到庶民喜欢的食物如何大费周章了一番,不过迟到的原因应该在此吧?”
影山不置可否。
“猜中了?”月岛稍微弯了腰,凑近影山,“那我可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啊。”
“别哭也别笑。”影山闷闷地说。
3
影山穿着简单的T恤、休闲裤和运动鞋,没有背包,仔细想想,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不是为了打排球的事而呆在一起——虽然起因还是打排球。没办法,身边的这个人,你无法试图从排球之外的事情来与他产生联系,你看,就连他衣服上的图案,也是排球。
排球笨蛋。月岛这么想,没有说出口。
他们走进那家有名的蛋糕店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可能没有人想把蛋糕当正餐吃,店里还有很多座位空着,大多数顾客都是买了带走。
“不过你居然喜欢吃草莓蛋糕,真意外啊。”影山走进柜台,寻找山口跟他说的那款蛋糕。
“我也不觉得庶民喜欢的食物跟国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就是了。”月岛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口气很差——虽然他口气一直很差。
“以前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影山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说话上,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目标,白色的奶油上面除了草莓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简洁大方,是这家店的招牌款。他伸出手指了指那块蛋糕,“是这个吗?”
没有反应。
“是这个吗?”他又问了一遍,这次他回过头。
月岛故作镇定的表情可疑极了,影山奇怪地看着他,正准备问第三遍。
“嗯,没错,就是这个。”月岛急急忙忙地开口。
——这么不简洁的答复也可疑极了。
可影山已经来不及细想——当然,因为是影山,所以细想也想不出什么,队伍已经轮到了他。训练有素的营业员小姐即使看到两个男生结伴来买蛋糕脸上的笑容也依旧标准得宛如教科书,她的声音可能比柜台里的那些蛋糕还要甜上几分。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这个草莓蛋糕,给我两……”
“不,一个就行了。”月岛打断了他。
影山看着他,表情像是在说“你又在搞什么鬼”。
“一个就行了。”月岛重复了一遍。
影山还是无法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讯息,即使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他还是,还是搞不懂这个人,一点都不懂。
“我说过,我唯独不想欠你什么,就算你并不讨厌我也一样。”
“可我倒是挺很乐意的,被你欠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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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ing
1
月岛把书放进包里,正要站起来准备离开教室,毫无预兆地,外面下起了大雨。
“……”明明天气预报没说过会下雨。他没有带伞,教室里的人早就走光了,这么大的雨,跑回去也不太现实,还是等雨小点再走。他回到座位又坐了一会儿,发现没法集中精神,干脆放下笔,走出教室。
大雨一下子笼罩住整个学校,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这一种声音,单调得让人觉得有些无力。他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一番,天色暗得好比世界末日,空无一人的走廊看起来比以往还要长,像是为了和雨声作对一般地摁下了MP3的播放键,他靠在走廊的窗台上,漫不经心地猜测着再听多少首歌,雨才会变小。
一抹黑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是在半分钟之后。
分散的注意力突然找到了落点。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站在三班门口的影山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
影山的表情会说话。
肚子饿了,想打排球,喜欢什么,为什么而开心,沾沾自喜,讨厌什么,为什么而生气,搞不懂。他的情绪简单直接,在不打排球的时候,思路也是直来直往,和他交流就像在做小学生的阅读理解题,月岛最擅长的,以“根据上下文”来开头的那种。
“稍微去了下图书馆。”所以月岛不等他问自己就回答了。他当然也读懂了影山的下一个表情:“算了,不跟他多嘴”,有点不甘心,又像是早就习惯了。
影山撇了撇嘴算是回应,然后问他:“你没带伞吗?”
明知故问。虽然影山不是故意的,他大概什么也没想——他也的确是什么也没想,可这稍微处于下风的状况让月岛觉得有点不爽。
他看到了影山手中那把明黄色的伞,颜色亮得有些刺眼,像是在嘲笑被大雨困在了这里的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影山自主练习结束之后发现下雨了,想起自己有伞就赶紧跑回来拿,他的裤脚和头发都有点湿了,应该是跑过连通体育馆和教学楼的那条走廊时沾上的雨水。
说起来影山居然有伞,不管是因为料到了会下雨还是碰巧有一把在教室里——当然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月岛都微妙地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输给了他。
“带了我就不会到现在还在这里了。”——所以他要在别的地方赢。像是“不要以为你有伞就很了不起”,或者“我根本不在乎你的伞”。他需要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并且不能回避影山的视线。真奇怪,每次面对影山,他的时间都像是倒流了,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学生——尽管在他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他都不会这样。再小的事也跟他争,他说的每句话,他都要反驳回去,直到他说不出话为止。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他也不知道,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因为他甚至是看影山不顺眼的,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他,去对他的一举一动做出反应。他那么聪明,聪明得能读懂别人的表情,却读不懂自己的心。
就好比现在,他还在跟自己、跟影山较劲,尽管效果看起来微乎其微,因为对面的影山,早就露出了像是反派角色一般的笑容。他说: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2
大快人心。
月岛在新的阅读理解题的后面填上了正确答案。影山的表情,不,不只是表情,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诉说着这个词,声音太响了,连伞外面的雨声都显得微不足道——虽然他的词典里大概还没有这个成语。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拜托西谷前辈帮他定做一件T恤,用最不修边幅的字体,然后天天穿在身上。
他们出了校门,影山撑伞,月岛走在他身边,伞不算小,但要完全遮住两个人还是有些勉强,他们的肩膀时不时地蹭到一起。
由个子矮的一方撑伞,刚开始会有意识地把伞撑得高一点,但如果不特别注意,伞的高度就会慢慢变成自己一个人撑伞时候的高度。这时,个子高的一方就会被迫低下头去——就像月岛现在这样。好在他们身高差得没那么多,月岛说难受其实也不怎么难受,可这无疑是一个扳回一局的好机会,他一言不发地从影山手中夺过了伞柄,没有让他的好心情持续太久,直到影山瞪他,才慢吞吞地开口:“谁叫国王殿下把伞撑得这么低。”
影山暗暗把每天牛奶的量从两盒增加到三盒,朝他大吼:“这是我的伞!!”
“我知道,可是国王殿下亲自撑伞这种事,让庶民怎么过意得去。”
“又没有拜托你撑。”说完伸手想抢过伞柄。
月岛将伞举得高了些,用另一只手捉住影山的手放下:“可这样比较好,不是吗。”
“我会撑得高一点的!”影山还是不甘心。
“偶尔也要给庶民表现自己的机会啊。”
“什么庶民国王的,听了就火大!”
真可恶。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叫人生气,只要跟他一说上话,最后十有八九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该那么轻易地带他一起走了。话又说回来,这次明明自己是帮助别人的一方,为什么反而还要觉得不爽,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想到这里,他更不爽了。
啊,果不其然。月岛用余光瞥了影山一眼,就知道他会生气,连要说出口的台词都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国王殿下,单纯极了,单纯得就像单纯这个词本身。这样单纯的国王殿下,要是喜欢上什么人,一定会立刻就被看穿,就像喜欢排球那样。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会有让他比排球还要喜欢的东西吗,恐怕不会吧,太可惜了,还想看一看恋爱中的国王殿下,到了那个时候,他的阅读理解是不是还能拿满分呢?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的伞,我撑,我们不是扯平了吗?”
“……”月岛顺利地转移了说话的重点,他知道一直以来在争吵中都处于劣势的影山对“扯平”这个词很没辙。这不,影山看起来就要被说服了,虽然他看上去无法接受这么简单就被说服了的自己,可显然也没能立刻找到反驳的话,只好先把气吞下去,不情不愿地说:“没有生气。”
“是吗,那就好。”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大概都赶在下雨之前回到家了吧。影山怕是不想再跟月岛说话了,“再跟他说话我就一辈子不能吃肉!”,在他刚刚那段不算复杂的心理活动里,一定发了类似的毒誓,月岛心想。暖色的伞在这片灰色的风景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没人会在意,伞是什么颜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再走一段,月岛就到家了。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等待下一个开口的机会。
“喂。”可出乎意料的是,先开口的是影山。
“嗯?”
“我刚刚是生气了,很生气。”
“诶,国王殿下终于想好反驳我的话了吗?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哦。”
“你是没错,不……你有错,啊不对……”
“……请使用人类听得懂的语言。”
“啊啊啊真是的!你没有错,但是,还是你的错!!”
月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所以说请……”
“因为……”影山打断了他的话,“因为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生气的……”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语气却还是不确定的。怕月岛没听懂,又开始寻思着更合适的说法,过了没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停下脚步,“啊,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特别的人’之类的?”
“……”月岛傻了,也跟着他停在原地。姑且不说影山居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一点,“特别的人”这种东西又是谁教他的啊。现在的影山有点超出了考试的范围,他仿佛看到有一个人拿着红笔在他的试卷上不断挑错,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改正。他想了半天,却选中了最麻烦的一种答案,他说:“你可以不要用那个容易引起误会的说法吗?”
“?什么误会?”影山不解。
……就知道他不知道,月岛有点后悔,可已经交上去的试卷没办法再改写,他只好作出解释,“如果你对女孩子说这种话,一定会被误会的。”
“被误会什么?”
“你很在意她,之类的。”
“哦哦,这样。”影山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了——又说:“可你又不是女孩子。”
“……这只是一个假设。”
“为什么要假设?”
为什么?他才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如果,明明眼前这个人跟女孩子几乎没有接触,即使真的有了接触,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发展到会为了谁而生气的地步,即使百万分之一的几率真成了真,真的变成了那样,那也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像平常一样置身事外,然后时不时地挖苦一下他,那也已经足够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因为我还以为用女孩子打比方会更简单易懂一点……那么,难道你被我误会你很在意我也没关系?”
这个问题显然把他给难住了,影山再次陷入了思考,就在月岛准备叫他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得出了答案:“这个,不是误会,是事实啊。”
“哈?什么意思?”月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就反问了过去,可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我确实很在意你。”
看吧,就知道这种一根筋的笨蛋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反问的价值。而正因为没有反问的价值,才更加的麻烦。这是玩笑吗?还是恶作剧?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月岛偏过头看他,如果是伪装,一定会马上被他看穿,可除了察觉到他的动静也转过了头之外,影山的侧脸从刚刚开始就完全没有变化,有一点疑惑,又像是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而月岛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能满不在乎地说出这样台词的人,也同样无法面对自己因为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的一句话而快了好几拍的心跳。所以,在影山的目光到达这里之前,他移开了眼睛。
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哪里不对劲,而这个人很可能是他自己。现在的月岛,不只读不懂自己的心,就连影山,他也要搞不明白了。
“不要说这种……”不要说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话。他本想这么说,可从前面转角出现的人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后半句话就这样失去了被说出口的机会,他张大了眼睛,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3
“…………………………哥哥?”
“啊,萤。”眼前的人有着和月岛一样的发色和瞳色,穿着简单的休闲外套和牛仔裤,裤管卷到膝盖,撑着黑色的伞,手里还拿了一把。他亲昵地叫了月岛的名字,然后朝影山友好地笑笑。
虽然知道月岛有哥哥,不过见面还是第一次,“你好。”影山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岛明光晃了晃手里的伞:“雨这么大你没带伞没法回家吧,想给你送过去来着,还好半路碰上,不然这么久没去,真怕走错路。”
“…………工作呢?”
“正好有个假期,就回来了。”明光有点稀奇地看了看影山又看了看月岛,“朋友?”
“啊……不……社团活动的……”
“那是队友咯?”
“算是吧。”
“什么算是吧,这么没礼貌,一起打球不就是队友吗。”明光朝影山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月岛明光,是你边上那个没礼貌的家伙的哥哥。”
“影山飞雄,初次见面。”影山握了握他的手。
“谢谢你带萤一起走,这个家伙啊,肯定还没有道谢,我就先替他说了。”
“……哥哥!”
“不……不客气。”影山有些拘谨地说着客套话,说完瞄了月岛一眼,月岛不太高兴的表情让他有点得意,连之前的不爽也像是被抵消了。
“再拐两个弯就到家了,影山君进来坐坐等雨停了再走吧?”
“诶?”影山和月岛同时出声。
“有什么关系,浑身湿嗒嗒的很难受吧,到家里冲个澡换身衣服,反正明天是周末,晚上待久一点也没关系。而且难得看到萤跟山口以外的人一起回家,关系想必很好吧?影山君?”
“诶?”影山的表情像是在说“为什么要问我”。
“问萤的话他肯定会说不好的。”
“因为真的不好啊……”
影山被问得没办法回答,眼神游移,最后求救似的看着月岛,又反应过来向月岛求助未免太奇怪,可这里除了月岛也没有其他的求助对象了,此时此刻他真希望手边有一部电话,像电视上放的那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打一打,场外的观众就会告诉他答案,不管是好办法还是坏办法,总好过没办法。
“只是碰巧一起走而已。”最后月岛还是帮他解了围,“哥哥你不要为难他了,他比较……不擅长这个。”
“是是是,高中生啊。”不知在感叹着什么,明光把伞塞给月岛,“走啦,回家。”
4
三个人并排走在路上,明光的右边是月岛,左边是影山。
影山像个不想被当成孩子对待的小学生,明明已经开心得恨不得上蹿下跳,却要拼命地把这颗雀跃的心藏起来,可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无意之中出卖了他,仿佛正确答案已经被写上了的试卷,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
即使中间隔了个人月岛也能感受到那份心情,单纯的,橙红色,就连阴冷的雨景也变得有些轻快,“国王殿下不会是第一次去同学家吧?啊,田中前辈那次不算。”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哥哥已经走进房间,月岛终于逮住机会问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想让哥哥知道“国王殿下”这个外号。
影山又开始想他怎么知道,不过大概问了也是白问,“……你有意见吗?”于是他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这大概也不能叫做回答,“反正你肯定也除了山口家没去过其他人家里吧。”
“…………我好想现在就把你赶出去。”月岛一字一顿地说,捏紧的拳头就差控制不住地去揍他了。
“咦。”随口一说的话好像说中了?而且还起到了意外的效果,影山现在脸上的表情能否被称作笑脸暂且按下不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很高兴,他似乎有点明白月岛为什么那么喜欢惹自己生气了。他低下头脱鞋,又抬起头来,得寸进尺:“虽然第一次单独来的是你家这点让人有点不爽,不过你的哥哥好像还不错。”他的语气就好像评价员工工作的上司,“你做出来的东西简直烂透了!只有跟别人合作的这个部分还过得去”的那种。
“哈?!”此时此刻,月岛真想把哥哥从屋子里叫出来,让他看看走进别人家门还那么狂妄的人和自己比到底哪个更没礼貌。
“你只是想进别人的家而已吧。”他没好气地朝他扔下这句话。
5
明光来招呼他们洗澡,影山洗好轮到月岛洗,明光给影山拿了月岛的旧衣服,影山没好意思拒绝,虽然心里不太愿意就是了。稍微小了点,倒也不是没法穿。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甜的,”明光泡了杯热巧克力给影山,“不过喝点这个会比较舒服。”
“啊,谢谢。”影山接过杯子。
“影山君在队里打什么位置?”
“二传手。”
“啊……”明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萤配合得顺利吗?萤他……”
“月岛很好。”影山迅速给出了答案,“有身高优势,很聪明,打球也很有技巧。”可以让他如此客观地评价月岛的领域,也只有排球了。一说到排球,影山就像变了个人,他没有忘记第二次跟青城比赛时学到的东西——作为二传手,了解各位主攻手和副攻手的情况是必要的——所以从那以后,他一直有在偷偷观察,“而且,最近练习也稍微积极了点。”
“是吗,那就好。”明光松了口气,像是放心了,“萤这个人啊,虽然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不怎么需要别人的帮助,什么都能做好的样子,实际上也不是没有烦恼,只是他不太擅长麻烦别人,所以……”
电话铃响起的同时月岛从浴室走出来,明光说了声不好意思站起来跑去接电话。月岛擦着头发也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巧克力,坐到桌子边上。
“爸爸也没带伞,我得去车站接他,冰箱里有吃的,饿的话可以拿。”明光穿上外套,在玄关穿好鞋,又转过身来看着影山,“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哦。”
“哦,嗯。”影山迟钝地点点头。
“奇怪的话?”月岛皱了皱眉,“说了我的事?”
又被他说对了,影山盯着自己的杯子,暗暗地想,早就不会惊讶了。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他永远那么聪明,聪明得像是有什么超能力。
而意识到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是在月岛“啊?”了一声之后。
“动画看多了?还是脑袋被雨淋坏了?”
“我的脑袋没淋到雨。”
“我知道。”
“知道还说。”
“怕你不知道。”
“我知道!”影山强调。月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是认真的。而月岛所知道的影山飞雄,在任何时候都是认真的,正因为太认真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早该明白,不,其实他也早就明白了,只是跟所有人一样,不常考的题就容易被忘记,而这些题总是来得那么突然,让他招架不及。
“好,好。”于是他放弃了没有意义的对话,“那,说了我什么?”
“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未免太高估我了。”
“但是你真的说中过好多。”
“因为你太好猜了。”
“总是被你猜中,觉得很火大。”
“我知道。”
“所以我才生气。”
“这我也知道。”
“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猜得出。”
“不,其实大家都猜得出。”月岛有不好的预感。
“可你老是针对我。”
“……”他没有否认。
“所以……要我不在意你也很难吧。”
“???………………”月岛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个话题不是早就被翻过去了吗,为什么又突然被提起,对在意不在意什么的到底有多执着啊。他快受不了了,不只是因为影山这跳跃的思维,更可怕的是他明明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也很清楚影山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可脸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烫。要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做出了什么超出想象的事,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是他自己的错。
可即便心里早已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立刻把影山摁到沙发上问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脸上却还是要努力保持面无表情游刃有余的样子,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杯子,手指分明在用力——还好是个陶瓷杯,如果是纸杯,或者易拉罐,估计早就被捏扁了——等着影山的解释。
“我洗澡的时候又考虑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这样。”
“……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些更简单的,比如晚饭想吃什么。”
“你又在把我当笨蛋了。”
“不需要我把你当成你也已经是了。”
“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从语法和逻辑上来也说不错。”
“那不就是对……”
“但是这种话你最好不要跟其他人说。”
“……??为什么?我想跟谁说,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因为后果会很麻烦。”
“有多麻烦?”
“你真的想知道?”
影山点点头。
“那你靠过来一点,我说给你听。”
影山想都没想就照做了,毫无防备的样子甚至让他有些犹豫。
可月岛没有让犹豫维持太久,他丢掉了从刚才开始就盘踞在脑中的那些不值一提的顾虑和挣扎,然后凑近了他。
影山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他的头发,平时就很听话,沾了水更加服贴了,抱有疑问的表情让他看起来特别乖巧无害。月岛闻到他的头发上自家洗发水的香味和身上自家沐浴露的香味,他穿着自己以前穿过的衣服,嘴巴里的味道应该也跟自己的一样,巧克力的甜腻的味道。月岛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这一天也跟月岛家每一个稀松平常的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而坐在对面的人从一开始就属于这里,属于他。
都到了这个地步影山居然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只是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月岛,期待着他能开口告诉自己答案。刚洗过澡,月岛没有戴眼镜,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琥珀色,眼神被暖黄色的灯光染得温和了一些。这样的月岛让他感到陌生,和印象里的每一个月岛都不一样。这个想法让他有一瞬间的分神,然后几乎就在下一秒,他的嘴唇被吻住了。
“唔……”月岛托着影山后脑勺的手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僵硬。既然这么害怕,刚刚就躲开啊,现在可来不及了。虽然这么想,月岛还是没有做得太过,嘴唇相触之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影山的下唇就放开了他。
“………………你、你在干什么啊!”影山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慌张地为视线寻找落点,两只手反复了几次捂住嘴唇又放下的动作,好像眼睛不论看向哪里、手不论放在哪里都只会让他觉得尴尬。
“不是你说想知道的吗。”
“不是你说说给我听的吗!!!”
“用嘴,不就是说吗。”
“你这个…………!!”
现在的影山滑稽得像一出戏,月岛忍不住笑了,抬手按住了他的头,“国王殿下,明明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那种台词,这种的却不行吗?嗯?”
“我、我说什么了!!!”
月岛看着理直气壮的影山,在心里感叹着没常识加上没自觉有多么可怕,然后他拿开了放在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上的手,抓过影山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稍微低下头遮住了脸,可遮不住慢慢变得通红的耳朵和脖颈。像是演讲比赛上即将上场的选手,明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却连组织语言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勇气。
他说:“不然你觉得,到底是为什么,它现在,跳得这么快。”
月岛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影山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了他的骨头,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的灼人的热量,烫得像是要融化了他的血肉。而那句话被月岛断断续续地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影山确实是吓了一跳的。因为影山所知道的月岛萤,从来都是那么聪明,冷静,理智,自控,从来都倾向于将自己放在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的位置。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影山甚至开始怀疑,那句话是出自谁的口中,而这只手掌之下跳动着的心脏又是来自于谁的胸腔,不然这到底是为什么,那心跳声跟自己的是那么那么的像。
他们面对面坐着,月岛低着头,影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红得发烫的耳廓和脖子早就出卖了他——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热,或许单纯是我觉得热而已,影山的脑中充斥着这些怎样都好的信息,仿佛这样他就能回避掉最重要的那个部分。天知道他们沉默着听了多久的雨声和心跳声,可能只有十秒钟,可沉默让时间变得那么那么长。最后是影山先抽回了手,月岛也终于抬头看他。
他的脸涨得更红了,像是全身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这里——到了叫人担心其他地方的血管没有血液流通会变得怎么样的地步。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但月岛还是一字不差,全都听见了。
“你、你才是,明明能做这种事,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吗。”
“…………”月岛整个人愣在那里,国王殿下,这也太狡猾了吧。虽然他还是怀疑影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他决定了,决定把它作为这份试卷上的最后一个问题。只稍微想了几秒钟,他就解出了答案。
“国王殿下还不明白吗,我可是,会过度解读这句话的哦。”
“……随、随你的便……”影山转动着眼珠不敢看他,他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要轻,一个不注意,就要被雨声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月岛看了一眼玄关,哥哥和爸爸还没有回来,外面的雨能永远也不要停就好了。因为,不惩罚一下这么狡猾的国王殿下可不行。
于是他再一次吻了上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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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 Talk
初次见面,我是阿苍。这是我第一次出本,真的!好紧张!!!
先谢谢让这本本子诞生了的owo!没有她就没有这个本子。再谢谢帮我画了封面的一碗姑娘,我提了很多要求没有嫌我烦真是太好了;;最后感谢拿了这个本子的你><
我很喜欢月影!(废话)月岛很可爱,影山也很可爱,他们在一起就是可爱加上可爱,不,是可爱的平方才对!原作里面他们稍微有点互动我就要萌得不能自已了……看到他们出现在一个格子里就好满足!就是这么喜欢!
我这里的月岛,对欺负、嘲笑、挖苦影山这些事很擅长也很积极,但是一旦面对“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这个事实就会变得有点退缩,有点胆小,有点不那么行……我很喜欢这样的月岛!不管是没有意识到而不自觉地去接近对方,还是察觉到了但不想承认,都很可爱。可爱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起来,简直到了在打出他的名字的时候都会有点难为情的地步。
影山的话,很笨,除了排球之外很多事情都不擅长,而正因为很笨,不会考虑太多,有时候会没有自觉地说出很不得了的话,或者做出很不得了的事。这些话,这些事,让月岛觉得意外,聪明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脏都要不好了,可影山却还不知道,月岛当然也不会让他知道,怎么能让他知道,明明只个是影山而已!却这么可怕。没自觉的影山超级可爱,平时吵架总是把影山噎得说不出话的月岛,偶尔也会被影山噎得说不出话。这个偶尔,真的是好到想不到。写了很多很笨的影山和被这样的影山噎到的月岛真是对不起!因为影山真的很好,为了这么好的人,变得不行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谈恋爱,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总之真的很喜欢这两个人!也写得很开心!也如愿以偿(……)地写了谈恋爱(大概……),看了这个本子的你,如果有那么一点觉得里面的月岛和影山很可爱,那它就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的话,请告诉我感想!同样的,如果觉得不好看,或者有哪里不好,也请告诉我!!不好意思的话,可以去我的ask匿名提问,或者在这个博客提问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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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希望有更多人来萌萌月影><
阿苍
2014.8.25